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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精神属花草 ——记美术教育家、画家邱石冥

2020-03-01



内容提要:邱石冥是京华美专的创始人之一,一生致力于美术教育事业,为内蒙古师范大学的国画教学做出开创性的贡献。其艺术作品具有浓厚的民族性、时代性和人民性。

关键 词:邱石冥;美术教育家;画家


邱石冥,一颗金光闪烁的星辰!作为京华美专的创始人之一,一生致力于美术教育事业,忍辱负重,鞠躬尽瘁。他的画取材于篱边野草,虽无旷世之作,却熠熠生光,耽人玩味。然而,由于种种原因,这位距我们并不十分遥远的美术教育家、画家却越来越鲜为人知了。但先生之精神仍能穿透时空暌隔,鞭策着后继者。2020年3月是先生去世五十周年,原计划隆重集会追思先生却由于疫情凶猛无法举行。只能静坐家中,深情缅怀,重修旧文,以为纪念。

邱石冥,原名树滋,又名稚,字孺子,号时鸣,石冥山人,白沙。1898年2月出生于贵洲省石阡白沙镇,自幼习画,1921年考入国立北京美术专门学校(后名为国立北平美术专门学校)师范系学习。在校期间,由于受蔡元培、姚茫父、陈师曾、王梦白、齐白石等老师庭训,获益非浅。他当时学习努力,思想进步,刻苦钻研中国古典文学,并阅读马克思著作。1924年,邱石冥毕业后,在姚茫父的支持下,约集高希舜、谌亚逵等人共同创办了京华美术专科学校,他先后担任国画系主任、教务长、校长等职务。在当时的险恶环境中,他苦心经营,艰苦支撑,维持京华美专二十余年,为我国的艺术事业培养了许多人才。他还兼任国立北平艺术专门学校教授、北京《华北日报》编辑、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及北京故宫古物陈列所国画研究院导师。他生活朴素,为人正直,品格坚毅,秉性孤傲,在抗日时期,志节过人,绝不与敌伪同流合污。他平日缄默不语但在学术问题上却极为雄辩。在1947年11月4、5日《世界时报》上发表的一篇《论“国画”“新旧”之争》的文章里,他对当时北平艺专倡言的“新国画”提出批评:“以素描为基础……惟艺术既主革新,另创新格,显与国画精神相左,又何必盗袭国画之名,冠以‘新’字?……”捍卫中国传统绘画精髓之观点明确,掷地有声。抗战胜利后,他曾在津、沪、苏、杭等城市举办个人画展,国画《月季》入选第二届全国美展,已是蜚声中国画坛。

夹竹桃》邱石冥

新中国成立初期,他曾由王朝闻介绍,到华北革大政治研究院学习一年。结业后还参加了北京新国画研究会,为全国美术工作者协会的发起人之一。1952年调任西北军政大学艺术学院教授,积极投入到建设大西北的行列。当时生活条件艰苦,教学设备简陋。但所有这些困难都丝毫没有动摇他的信念,而是以苦为乐,矢志为革命的艺术教育事业奋斗终生。他主授中国绘画史和中国画基础练习,他开设的“勾勒”课对学生搞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1955年,他的《关于国画创作接受遗产的意见》在《美术》杂志第1期发表以后,在全国引来了“关于国画创作接受遗产”问题的讨论,这是自1949年以来关于国画问题的第一次大规模的讨论。他认为,民族形式不能排除技法等的组成部分,整理遗产不是单纯用“科学的写实技法”,并对如何接受遗产中的技法问题提出自己的见解。虽然在当时他的观点被一些人认为是犯了保守主义的错误,但他对于如何接受遗产的精辟论述在今天看来仍然值得我们回味。特别可贵的是,当1957年在政治上受到误解的时候,他为祖国的艺术事业作贡献的信念未泯,还默默地为学校图书馆画了上百幅册页。作品笔墨精湛,风格清新朴实,反映出他热爱生活,热爱艺术的真挚感情。


花蔬》邱石冥

草虫》齐子如、邱石冥合作

1958年12月,邱石冥转赴内蒙古师范学院艺术系(现内蒙古师范大学美术学院)任国画教授。他的画室兼卧室,题名“寂园”,是齐白石手书的一个横批。就是在这个清冷空寂的“寂园”里,他为内蒙古的美术教育事业付出了10余年的辛劳。他给学生上课,总是提着一个藤条编的篮子,里面装着文房四宝。一边用低沉而缓慢的声音讲授着用笔、用墨、用色、布局的方法,一边手捏长锋长杆毛笔的顶端悬在空中,鼻梁上架着1500度的眼睛匍匐在桌面上,以其特有的“眼低手高”的姿势作示范。他无私地将自己的作品和收藏的名人字画当画稿给学生临摹,往往自己精心创作的作品待学生临摹后再回到他手中时变得污迹斑斑。对于这种情况,他在一幅画中曾题句:“学生展转借临污迹满纸大率如此岂真无可避免哉”,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贡献出他的作品和藏品。他还每每将自己的资料赠给系里,以补短缺。在一套送给系资料室的年画上,他用毛笔小楷题到:“孝怀(卜孝怀)以此见贻余以他处无以购得转赠资料室供参考”。看到学院没有山水画教师,他又将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的胡蔚乔先生聘来执教。他在中国画教学中坚持写生造型,主张师造化,强调以情作画,追求托物言志。其论著《谈用笔之经验》、《谈中国画的艺术性》等文章指导着国画教学。他自己生活简朴,却无私地接济困难的学生,深受师生的尊敬。除教学、作画外,他还同支边应聘来内蒙古师范学院任教的中国民主同盟盟员陈同新等教授以及呼和浩特市地区的盟员共同组织了学习委员会,并担任组长。他工作积极负责,关心集体,靠近组织,是中国共产党的培养发展对象。每逢党的节日,他都要手书贺词,张贴在艺术楼的门口。然而,十年内乱期间,他却被横加资产阶级权威、地主阶级封建势力的孝子贤孙等罪名,处境困厄,心地益澈,风烛残年,扶病走笔,在1970年3月的一个风寒料峭的夜晚悄悄地辞世了。时年72岁。


花卉》邱石冥

石冥印象》邱石冥

邱石冥毕生从事美术教学工作,有丰富的经验和卓越的见解,他循循善诱,诲人不倦,对青年教师和学生的成长十分关心。他亲自编写了《钩沉讲义》《中国美术史讲义》,使学生学习有所遵循,对中国画的教学来说,具有提纲挈领的意义。他敢于坚持自己的观点,每发议论必引经据典。在学业观摩会上,他对中国画基本功训练方法及美术史论讲授方面都提出过中肯的意见。他反对当时基础造型课全盘西化,胶柱鼓瑟不知变通,把传统绘画的创作方法与观察思维挤到从属地位的倾向。他还支持学生创办的“诗社”并亲自授课。他既能教理论,又能教技法,是我国现代卓越的美术教育家之一。


岁寒之图》邱石冥

邱石冥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画家,他的小写意花鸟画具有扎实的写生基础和深厚的传统功力,小幅册页、扇面尤其精妙,在现代画坛上享有盛誉。他幼年时因为海棠画得好,在家乡就有“邱(秋)海棠”的雅称。成年后又以善画月季花闻名,1928年10月28日,北平《艺林旬刊》刊载邱石冥的画作《玉簪月季》时有如下评语:“以细秀之笔,苍浑之墨,写出幽逸之姿,观者当别具只眼”。前期作品除了描绘花卉蔬果,还常画走兽虫鸟,有时也画山水;作为王梦白的高足,他也善画猴子。姚茫父在介绍他的早期作品时说:“石冥画兼有师曾、梦白之风,往往与余合作,识者莫不赞赏”。邱石冥十分看重艺术的“自我”,他上溯八大、石涛,在画法上存在着一定的师承关系,但他却能脱于前人的藩篱,决不死守成法。他从不放松对景写生,但只把写生当作积累和加深对大自然的认识的手段。他作画总是根据自己对自然的独特感受,把自然的材料加以熔铸,饶有意趣地强化了物象精神,创造出美的艺术境界。姚茫父在赠诗中说:“徐杨陈死成荒落,旷代乡邦几画才,喜见石阡邱孺子,好从垒土起层台”。诗中以他为徐渭、杨文骢后之俊彦,这既是勉励,也是真诚的期许。蒋兆和作为邱石冥的老友,不仅将邱石冥作为《流民图》中知识分子的原型,更对其画作过深中肯綮的评语:“用笔气势自如,不为古法所拘,诚有超越清人之处”。晚年得知邱石冥早已故去的消息后,又在邱石冥照片背后写下了“枯枝几笔增生趣,残月秋深忆石冥”,可见对邱石冥的艺术评价之高和对友人的惺惺相惜之情。画家白雪石在邱石冥的一幅《杂花手卷》画作中题“石冥山人专攻花卉,笔墨秀逸有明贤遗意”。刘凌沧也曾在邱石冥所画的《腊梅水仙图》中题“石冥先生可作岁朝,笔墨劲赋色清丽,为近代名家因观题记”。邱石冥作画的确非常重视笔墨,他自己说过:“用笔不仅是中国画造型的主要技巧和手段,而且也是中国绘画的根本之法。”“中国画用笔之道,归根结底是传神之道”。1943年先生发表在《立言画刊》的《色墨水之运用》一文中说到“余初用色,唯恐色不鲜明,不厚重。故画成有似油画之感,而色益重益恶劣矣……七、八年后,始于闷葫芦中跳出来,而知有所谓变化者……故常言:画者,化也……”在他的花卉画作品中,就充分体现了这种主张。他还常和齐白石、蒋兆和、吴镜汀、王雪涛、汪慎生、周怀民、郑乃珖等人同案挥墨,切磋技艺。现藏于内蒙古师范大学的一幅《向日葵》是他和齐白石二人于1943年的一次合作。画面上,邱石冥画向日葵,齐白石补蜻蜒和近根两笔,并题识:“著苗布叶高成丈,满院东风别有春,暑气渐消寒气作,看君惆怅对黄昏。”堪为佳作。


向日葵》邱石冥、齐白石合作

百日红》邱石冥

邱石冥认为大量的美存在于平常的事物之中,他说:“常见之物常不为人所见,今举吾之所见以显众目,是为画”。他很少画雍容华贵的牡丹,而喜欢作带刺的月季。那些篱边野草野卉、案橱小景都是他作画的题材。这些人们司空见惯的普通事物,经他的经营构图,转瞬即变成“素味”、“清供”、“农家乐事”、“家珍集瑞”等花卉小品。读他的画,觉得似乎他是毫不费力地把大自然中最平常的景物随手拈来,不带那“习气”的镣铐。“寂园”里横行的老鼠也常常是他描绘的对象,一幅《耗子偷食》,寥寥数笔,将小老鼠画得惟妙惟肖,煞是生动。有一张课稿,画着几朵蜀蓟和一棵狗尾草,章法极简炼,题款是“庭前小蜀蓟,常与草结缘,”草木世情,平淡朴真。他晚年时,“寂园”的墙上常挂着一把据说是一位志愿军首长赠送的微型小铁锹,他用这把铁锹在校园里自己开出一畦花圃,种着大丽菊、步步高、金簪子和向日葵等,池埂上立一牌子,上面写着:白沙花圃。他常常驻足花圃旁,认真观察,细心揣摩,故而他的作品形有所依,情有所托。后来常画的《南瓜图》,在累累的瓜实和纷披的藤蔓中,充满一种泥土的香味和朴素的田园之美。在1955年作于西安的《农菜图》上,他题诗:“肥菜一畦初长成,山中珍味更难寻,画时已觉香入馔,解馋应当谢农民”。表达了对农民和农业劳动的真诚的赞美。《百花齐放》、《万古长青步步高》表达了他对祖国和人民的热爱,《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更是对尊重知识、人才难得的感慨。1961年画的巨幅葡萄图,上题:“草原腾蛟龙,遍地撒明珠”,是对于内蒙古草原的热情歌颂。他的画不仅笔墨传神,而且赋予了新的花卉画以极高的思想性。


十年树人千年柏》邱石冥

万古长青步步高》邱石冥

邱石冥的艺术不是天上的高逸超妙,而是地上的质朴淳真。他的作品具有浓厚的民族性、时代性和人民性,随着岁月的推移,将益显其不朽的价值。令人惋惜的是,正当他的艺术臻于炉火纯青的时期,却遭逢浩劫,被迫放下画笔,不能为我们留下更多的作品。而且由于没有家室,去世前无人照料,所有作品和文稿几乎全部散失,世人无以目睹其作品全貌。但他一生探求,精进不已,默默奉献,从不索取的高尚人格和画品,彰显并留给我们的是更为宝贵的——花草精神。


花草精神》邱石冥